如意心

一颗怎么会没有成见的心灵。

[陌生化]lay one's cards on the table 9

又在胡言乱语了,不好意思。但我对这个问题确实想了很久很久了。希望我早日能有结论。





时值春节,于是就要回到故乡,再于是我那个未解决的问题又浮出了水面。

下面这段引用来自我去年暑假应付活动又有些真情实感的征文。(我吹贾平凹吹得又假又尴尬。其实我觉得他还行,就是有一点过时。)

PART1

书读过半时,最欢喜的便是第三章:独自走一走。

先生这样写:“大地的魂灵——有敬无畏。”

先生是个有根的人,扎扎实实地扎到地里。因为他的黄土高原上有数不尽的无石的山峁,有小白菜一般鲜嫩的似哭欲笑的新娘;他的商州人,是可以烧酒、烧柿子、也可以唱花鼓的,又或者是吹那一嗓子的唢呐,上世吹,结婚吹,下世也照样吹。我读到书里恳切地唤“五味巷”,竟然心头一紧,几乎是要落下泪来:从没想过酸辣苦咸甜的街巷生活,还可以如此动人。

这使我想起我的过往。

过往并不光鲜,满是小城的俗气。我那“已故”的老房子建在大斜坡上,地板下堆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轮胎声,仿佛是轰隆隆地反着碾过床板。大人说过道声吵,小孩子哪里听得清:一挨上枕头,正准备细数天花板上滑动的光——哦,大斜坡上有车在走——没等着一句话想完,周公就一手牵走了我的思绪。

这样的日子,后来当然是不再有了。而山河日月,又哪里比得上家乡的最温柔。

如此想来,我便对父母卖掉老房一事有很大怨念:我童年的驻地,被人类的迁徙毁坏得一干二净。

在旁人看来荒唐的是,我在某一年回过那个被买走的老屋。屋外的壁上长起了爬山虎,将油腻的厨房包裹在一片生疏的绿意下。新来的人不爱种花,原来湿滑的阳台上成了这片城市的沙漠荒地,留下的只有几个干涸的瓦罐,被摞叠在角落。我兴起想去看原先父母的房间。那房间仍是乳白的,见生人一般的蹙缩在灰色帘子后头。

门框前摆着一双女人的拖鞋。我没见过。不是妈妈的。

我眼神垂下来,脚步也骤然止住了。

我还看过我自己的房间。它的门锁上了,我竟然必须从窗外看它。要很努力地踮起脚尖才能够。啊,那里横过来摆了一张小小的床,床上能躺下两个小小的人。我想象起很久以前,这就成为两个小男孩的领地,几个年岁里都笼罩在他们的稚气下,而再不是我的了。

虽然故地还在却,但早没了自己的气息,自己就只能捧着所剩无几的回忆缅怀。多么卑微而悲伤啊。那扇窗与铁丝网,隔开的并不止一个无根的人和她梦寐以归的地方。

我清晰得记得住在老家的最后一年,我种了一池的油菜花,就生长在厨房窗下的院子里。收获的时候,我也曾小心翼翼地把种子藏到洁白的信封里。可惜那个信封丢了,连来年继续种油菜的小小愿望也不能够完成。我没有想过去小铺买什么优质的种子,新家的阳台也并不逼仄,但,不是那里开出的花、结出的果,就是不行的。

意识里的悲伤被生活里无尽的乐趣压在深夜;而梦境似乎是迟钝的。我渡到几百公里到杭州的一两年后,梦里才一次次出现旧事剪影。我一次次走在故城熟悉无比的路上,等我即将到学校时,一切都变得陌生。好几次我站在崭新的路口,身后人潮涌动,而那个梦境里的孩子不知所措。

有次我终于回家了。我现在回忆起来,仍如同在梦里一般。透过车窗那令人窒息的矩形里,我看见逼狭的视线里横过的红杆,紧紧扼住我的咽喉。后来我想起这个场景无数遍,某天醍醐灌顶而落下热泪,原来这是我第无数次没有分清梦境与记忆。




PART2

父亲说,你是丽水人。你生在这里,这里还有你的亲人。

外公说,你以后就一直生活在杭州了,你其实已经是杭州人。

我到底属于哪里?我当然不能够属于自己。一个人不能算一个家。这个躯壳是我灵魂偶尔的栖息地,不是它最初的母亲。一定得是一座城,或者起码是一个家,然后让这座城的一砖一瓦都显得有意义。

我突然醒悟我的归宿就建立在那被出卖的老屋上,是一个孱弱的物质,几双手里转换来转换去,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俗物。它没了,我灵魂的房屋就要溃堤一半。

我转念想,那不行:物质总会泯灭,更何况它已经很老了,不像一把宝剑或者青瓷,可以安放很久,可以留在屋里落灰。它太大了,我一颗三十克的心根本装不下。

那我去多染一点故土的味道。我想。

去操一口生硬而不太柔软的吴语,知晓这山城里每一处萦青缭白。难怪我如此贪婪地享用每一口烙饼的咸香,在杭州见过的饼铺都留下过我的脚印,连那廉价纸袋上的介绍都看得那么仔细。

——可人多么贪婪。如此一来我就只能成为一个灵魂的归家的游子,嗅不到一处属于我的土香。谁知道我多想也圈养起一方自己的水土,以证明我的诞生、归宿,让我好好扎一次根。那么老了以后,就回到山里。也请让我叶落归根。




PART3

我在两个城市间企图寻找一个原点安放一颗心脏和千万股抑郁的激情。它们就像我不愿提起,又紧紧抓牢的剑柄,一把把深深扎进我的土地。

我就好像是大地的独子,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补记

为我太贫乏的文字,描绘不出家乡万分之的好所惭愧许久了。贾先生吹他走过的土地,总是一个老调,却怎样都不嫌重复,看不够。先生的文章是一遍两遍能品出香,三四五遍的蜜,六七八九遍就如沉沉的山色,烙在心里了。

永不忘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把这种“水平好比小学时代”的东西放上来,真是使人羞愧至死,但是放在邮箱里迟早丢掉,就很不值得,还是勉为其难发上来。

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些不过是因为自己对于故乡有着模糊而固执的概念。譬如方音口音,饮食习惯之类的。丧失这些标志,就无法评判自己的所属。还有是对山水的异样执念。作为一个地道的城市人,却从小被灌输了一些“经历城市化的乡土中国人”的观念,于是从小“学会”了感念农村生活,其实完全不是自己的体悟。说白了就是思想嫁接,被抒发情怀。更多时候我都很不明白他们对于同乡人的异样热情,或许我的异样热情只是不知所以然的附和罢了,又或者远在他乡获得文化认同感确实很爽。

这个时候就可以搬上一句话为我日后的出丑做委婉地铺垫:“其实说来他乡和故土并不远,只是我当时年纪尚小,对人类的苦难与欢乐一无所知。”

但我哪里抱有什么地域文化。这一切都显得非常荒谬。

我不可能相信,会说几句方言,知道一些当地小吃,就是抱有一种“文化”。喔,那文化真是来之极易,难道又是当代人习惯性“标题”(v.)的独特社会现象?

普通话的广泛教育,风俗习惯地没落与严重地西化,思想观念迭代。人口迁移造成地域化地一定淡化,使得人丧失了最典型的地域标志。精神标志的丧失使我自然地将此转为对物质标志的寻求,但这显然非常地不靠谱。

在双重丧失之下,以及故乡情怀地催动下,我无法使情感得到寄托。很快,我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我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否有意义,但我知道这种失落感是真实的,并且格外沉重。

初中语文老师曾讲起过,城市化后现代居民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人们不断地改变住所,并且似乎有点乐此不彼。

因而我在都市中要求老宅传承之类的愿望就显得非常刻薄而不现实了了。同样的,我骨子中对于长久延续、稳定的事物的追求无法在现实中找到寄托,因此我可以很扯地说“我似乎有点理解时间的相对性被提出时人们的惶恐”(不要信)。

现在的情怀,要么浓缩至“有家人的地方就有故乡的味道”,要么扩大至“世界村——culture crossroads”。至于我朋友所说的“我属于我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得过且过的妥协说法,并且看起来又可怜又极端又无聊。地域与文化的关系在变化,而我们学习到的老旧情怀已经过时了,而我自己接触到的更多的作品也只是抒发感慨,提出问题,并没有什么解决方案,非常过分。

因此我目前得出的结论是:要么改变,要么就继续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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